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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物

发布时间:2013-07-31

生活的韧性

    浦江潘周家的一根面到了温州就成了纱面,晾面的阵仗虽说一样壮观,但一根面里是拉不断的历史,南山纱面却荡漾着轻柔的妩媚,说到底,都不过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的解读角度罢了,浦江人本分,温州人透着浪漫。特意考证了一下,在江浙一带,这种面的叫法还有很多,一根面、纱面、索面、素面、冷水面、土面……莫衷一是,但其实制作工艺大同小异,大抵是出自同一个祖先的缘故。

    你得同意,历史都是人活出来的,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根面拉了多久、拉了多长、打哪儿拉起,又拉向何方都统统指向了一个源头——生活。所以也就不必纠结于正宗与否的问题了。在对待这根面的态度上,浦江人的坚持让人感慨,机器化规模化生产才会真正拉断这根面,这样的真知灼见难能可贵,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的人和事都被所谓的文明裹胁着往前赶,能够做到不妥协是多么的不易。浦江人手里的这根面,和生活有着天然的、缓慢而持久的联系,这是自然的法则。向浦江人致敬。

    所以,这根面是从历史里拉出来的,和生活纠缠在一起,那是,如果不主动扯断,从我们老祖宗那里开始,到现在,这一根面可能拉到月亮上了还可以绕回来。听听,有多骄傲。有了这样的底气,这根面就能绷着那股子韧劲。

    不会断,也断不了。

 

 

 

林阿婆家的纱面远近闻名。

 

南山纱面

本报特约记者 应克

    南山村是温州瑞安平阳坑一个小村落,如果不是纱面,很少会有人去关注它。这是一个民风朴实的地方,你借用方便、想上楼观景,当地人会很爽快地答应,而且还会对自己家居的粗陋而表示出歉意。而纱面,就是在这些朴实的乡人们手中,从面粉和成面团,从面团变成面条,从粗短转化为细长,变换着万种风情。晾纱面是南山的一景,阳光充足的日子,如纱幔般的纱面,满眼都是,真是妩媚。

    吃纱面是温州女人生小孩坐月子的习俗,上门探望产妇就称为吃纱面汤。纱面汤其实不难做,将面下在滚开的开水里,高火煮三四分钟,就可以了,重点在于佐料:老酒,是纱面好不好吃的关键,不擅酒的人,吃纱面易醉,我就有到一友人家吃纱面汤吃醉的经历,所以又叫吃纱面酒;其他配料看你个人口味,肉丝、虾干、香菇、青菜等等,再放点味精、油、葱;而纱面汤另一必不可少的主配料,是煎蛋,铺上两个大大圆圆的煎蛋,纱面汤才成其纱面,因此探望产妇也有叫吃纱面蛋的。因为滋补,纱面汤不仅烧给来客吃,产妇自己日常也吃,于是一场月子坐下来,产妇整个人圆滚滚的,纱面的功劳不小。因此,现在很多家庭请月嫂,纱面汤做得好不好吃很重要,也成了友邻间炫耀的资本:我家月嫂纱面汤做得可好吃了。于是,这样的月嫂就会很抢手。

    纱面好吃,却很少有人知道,这细细长长的面是如何制作出来的。林阿婆做了一辈子的纱面,经常是夜里一点多开始拌粉和面、醒面盘面,早上八点左右挂面、拉面、晒面。林阿婆拿着几排面线架从屋里出来,将面线架顶端的面竹插在晒面架的钻孔上,一一插好,然后手拿着面线架底部的面竹,手一拉一扬,动作娴熟,一点也不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

    在林阿婆的纱面作坊里,制作面条的各种器具凌乱堆放着,很难想象,那样缥渺的纱面,是在这样的地方制作成形。每户小作坊基本上都敞开着家门,一大家子在里面忙活着。一边手中灵巧活络地盘面,一边应答你的疑惑。来客不拒,任由参观,而且提问知无不言。来买的人很多的,意大利的都有。林阿婆对门家正在盘面的老人自豪地说。南山村木、林、周三姓居多,正在盘面的老人姓木。他告诉我,纱面村做纱面谋生的人家并不占多数。纱面村有300多户人家,会做纱面的大约有五六十户。他说自己2分钟可盘55环面,他每天能盘300个左右55环的纱面架。

    现在,会手工制作纱面的,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乡人也有担忧:年轻人都不愿意做纱面了,怕是这门技艺会绝迹。

 

 

 

每年梅雨季节过后,浦江潘周家村的晒面场上,一挂挂细如鞋索的面阵,远远望去,就如同一匹匹漂晒的白布,颇为壮观。

 

壮汉们用木制的榔头砸面团,增加面胚的韧性。

 

承袭了先祖们传下来的老工艺,一根面长拉不断。

 

一根面:拉不断的历史

本报特约记者 吴道勇 吴丽晓

    潘周家村,四周大山为屏。

    这里是金华浦江县通往杭州桐庐的必经之道,傍晚时节,喧嚣了一天的公路慢慢平静下来,偶有驾车晚归的村民按着喇叭,提醒着家禽家畜们注意规避,仍有一两只呆头鹅大摇大摆地在公路中央漫步,全然不解人意,摆出我的地盘我做主的王者之态。赶早的月亮已爬上山顶,村头林间时时传来啾啾鸟鸣。因为一根面要靠天然凉干,这里的人们做面会起得很早,有些工序是上半夜就开始了,我们选这里住宿,就是要等个准头碰个巧。赶巧,台湾三立电视台摄制组来到潘周家制作关于一根面的专辑,才得知一根面在台湾名气很大,价格要高出普通挂面十几倍呢。

    因为来了电视台的人,村支书周金华的公子为大家表演拉面, 20出头的大小伙子,500面粉拉出了一根长达158的长面条,村里近百人托举着这根长面条,场面堪称壮观,惊得三立电视台的主持人一遍遍地说:这里的面好神奇哟,这里的人好团结哟。

    熟络了,聊起这潘周家的一根面,专利权到底是归潘家还是在周家?潘平武老人说:这个不好说,潘周两姓住一起,都做面,数百年来为了个我先你后争斗不休。后来听人说,这种制面方法是我们两姓人家在浦江定居前就有了,渊源深得很,现在也就不再叫劲,共同注册了食品商标潘周家’”。 老人还告诉我们,关于潘周家的历史,只有潘瑛读书多,最清楚。

    寻访

    潘周家村多古院落,精美、古朴,透着依稀可见的繁华。我们住在一座叫麟振堂的厅堂式大院里。整个村子保存完好的这种大院落共有13座,每座居数户或十数户,这里的住户凭着院内晾面场地宽绰,一年到头家家都做一根面。东聊西转,全无睡意,等头刚一落枕,就听到隔壁劳作声,家家起早,开始做面了。

    村中窄路为界,南为潘家,北为周家,我们拐进南边的深巷寻访潘瑛老人。

    “我们先祖因桐庐地窄,迁到了这里,周姓人的先祖是从杭州迁来的,到如今都有四百多年了。潘瑛老人边说边指点,现在的潘周家村,是一片山间小平原,四周为山,环抱如盘,故称盘洲,利于家族生息繁衍。顺着他的指向,我们看到两姓自然村落之间的这条小道长不足一里,比起先一天傍晚,视野透明许多,发现这是个典型的山间江南水乡,不少人家的梁上都缀着燕子泥容,很多台阶长满青苔,墙根摆放着花草。一打听,这里果然是耕读之乡,年逾古稀的潘瑛老人还是浙江省诗词学会委员、省楹联学会理事。

    “潘姓居桐庐前,是徽商世家,后来到这里开始了耕读传家。周姓也重耕读。这一根面加工,自古就是两个家族的支柱产业,凭着自劳自给的农耕供给和面业收入,两家都建有学堂,都是人才辈出。潘姓人家仅清代就出过55个秀才,6个贡生。周家更是了不得,他们祖上的周蟠,是道光皇帝老师戴殿四的启蒙老师,有帝师祖之誉,桃李满天下。就是这层原因,曾使一根面名噪京师,成为浙江三大贡品之一,叫西湖龙井宣平莲,浦江盘洲长寿面

    做面

    在潘平村,全村500多户人家,家家都做一根面,每年梅雨季节过后,一直到年底都是生产的旺季,全村人一年的拉面收入在800万元以上,现在已经出口到了东南亚及欧美等一些国家和地区,前些年,中央电视台《致富经》栏目以《1000农民拉一根面》为题的潘周家专访播出后,还成了国家接待外宾时的指定面食。

    “一根面的制作程序繁杂,竟有十数道工序。先是和面,由壮劳力进行,除了揉搓挤压外,还要用木制的榔头翻砸,如打铁一般的营生,我们听到的响声,就是砸面团时发出的。和好后再由妇女们搓成拇指粗的条状盘满盆底。接下来是上橱醒面,待发醇好以后,最后才是开拉。因为是批量生产,与纯手工拉制有所不同,与其说是拉,还不如说是。主设备是木制或铁制的槽,两头有孔,中间设一条横卧式螺纹状挤压棒,靠人力踏式动力装置或电动装置带动,其基本构造定型于明代,只有电动装置带有现代社会的机械工艺气息。开拉时,捻出面头,放进槽内,通过转动挤压,粗细均匀的面从另一个孔里出。出面处,由人持制式的木杆不停绕,形同拢纱,每绕满一棒便插在凉晒架上再边凉边抻,最后直到细如鞋索,一挂挂,远远望去,就如同一匹匹正在漂晒的白布。

    传承

    看着一根面走出大山,潘瑛老人有喜悦,也有伤感。

    老厅堂在一天天的没落,捧本吟哦之声成为了潘瑛老人的绝唱,数亩山田和德种,一黎春雨带经锄的理想成为了老人们偶尔怀旧时书写的对联。往来无白丁的旧时遗俗变作了相交皆言商的新时风尚。现代工业技术渗透到了潘周家。这里的人们不仅制面,还办起了许多水晶饰品加工厂,经水磨工艺处理过的水晶饰品与一根面同处一地在阳光下晾晒,面似飘荡在天空的白云,水晶像散落在地上的星星,有着一种不真实的美妙。

    但是,任谁能挡得住现代经济大潮的裹胁呢?现在,金华各县市、包括丽水和温州的很多地方,一根面的加工红火起来,总产值已达数亿。由于潘周家商标注册时的产品名已定为一根面手工面,为避嫌,外地产的一根面一般都是在产地地名后加上土面山里面索面等产品名,有的地方水质好,就打水牌,干脆取名冷水面。不管怎样,一根面的确是火了。

    而在村支书周金华看来,一根面托起过潘周两大家族曾经的辉煌,如何让它走得更远是这代人的责任。技术的革新最重要,几年前,他发明了榔头夯砸和面法,使以往一根面在拉制时理论上的长拉不断变成了现实,经他和的面,机器转动只管拉,只要条子供得上,就可以一直拉下去。当然,传承的基础是坚守,有识之士否决了开发新机器形成纺纱厂般大规模化生产一根面的动议,他们认为,机器化规模生产才会真正拉断一根面一根面,一定要沿用先祖们传下的老工艺,子孙相传承,一直接下去,这是一根面的根啊。

    天光将晚的时候,我们一群人聚拢在一起吃一根面。锅里水还没开,周支书便端来拉好的丕面往锅里扯,拉细、下锅,沸水翻着水花,愉快地吞着拉长的面条,三立摄影师的镜头几乎都要掉到锅里了。周支书特意约来好客的村民与我们共进晚餐。就这一根面,十来个人吃,人人吃了个饱。

    “这算啥,凭你多少人,他们也是一根面,多大的锅也下得满。

那是,如果不主动扯断,从我们老祖宗那里开始,到现在,这一根面可能拉到月亮上了还可以绕回来。

本版图片/吴道勇 应克

    特别鸣谢/浙江省金华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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