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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物

发布时间:2012-05-30

编者按

    鹤庆是个民风淳朴的地方,虽说离丽江不远,但却是少了些商业化的姿态,传统的技艺之所以没有在这里风化走样,大抵是有赖于那些还在安心用双手抄纸的匠人们和瓦猫的捏塑者。偶有从丽江来的人带来那个世界的消息,他们会笑一笑,并不艳羡,不为所动的神态有着鹤庆人内心的坦然,他们在这块土地上守着自己的手艺,经营着全家人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安居的时光是这个跑得太快的时代里最珍贵的。

技艺总会在某些方面暗示着与土地的微妙关系,造纸用的纸浆是长在当地山上的桐树的皮,捏瓦猫的泥巴是城外田野里的金刚泥。一张素洁的棉纸,一抔乡野的泥土,都是鹤庆人向土地致敬的方式。

山脚下的龙珠村

    采访的时候,造纸的匠人和瓦猫的传承者都说过一句话:这活儿快不得的。根植于土地的技艺必是时光筛选后留给这个世界的活化石,土地让技艺有了繁衍生息的根,匠人们的双手赋予了技艺生命的悸动。

有人说,真正的智慧,来自于土地,起始于田间。这也是人与土地专版的坚守。

 

    随着瓦猫的名气越来越大,如今,郜金福的全家都在做瓦猫,这门手艺也养活了全家。他对瓦猫造型的开拓也越来越得心应手。对现在的郜金福来说,云南省工艺美术大师大理州农村乡土拔尖人才这些荣誉更多地意味着一种责任感。

 

    郜金福搬了一张矮桌放在太阳底下,一欠身坐在小椅子上,拿起桌上的泥胚,泥胚是前一天就准备好了的,硬度刚刚好。他蹙眉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在手里揉捏了起来。捏制瓦猫最关键的是泥胚,郜金福用的泥是一种特殊的泥巴,叫金刚泥,都是挖泥工在赵屯附近的田里挖来了,经过处理后封存在院子里阴凉的地方。对一个制作瓦猫的手艺人来说,泥胚的水分非常重要,做出来的瓦猫是否形神兼备,除了手上的工夫,就是这泥胚的软硬了。

    郜金福是1978年从鹤庆的赵屯学校毕业的,初中毕业后就和村里的同伴们一道承包了村里的瓦窑,做起了烧制砖瓦的营生,他祖籍河南,做泥瓦匠人是祖传的手艺。鹤庆的白族人建新屋房子都会在屋脊上放瓦猫,因为瓦猫是和砖瓦一起烧制出来的,所以他也就开始捏瓦猫。说起和瓦猫的渊源,到今天算起来也几十年了。

    阳光下,郜金福反复揉捏着手里的泥胚,用手掌不停摩挲着,渐渐就隐去了泥土的粗糙,泛出细腻的纹理。半个小时过去了,瓦猫的雏形在郜金福的手里跳脱出来,褐色的身型正襟蹲坐着,张着大嘴,阳光在金刚泥身上投下光影,那姿态甚是威武。郜金福眯着眼睛端详着自己的作品,然后慢慢地拿起带尖的锉刀,凝神聚力,刀尖很快在瓦猫夸张的身形上幻化出纵横的纹路,那些刀尖挑出的线条粗细均匀,没有明确的走向,但泥猫忽然就有了一种呼之欲出的庄严。他向后撤了椅子,仰起身子,又左右端详了一阵儿,然后把瓦猫的头摆正,朝向阳光的方向,放下手里的锉刀,看着我们,那意思是说,怎么样?

    郜金福的家在鹤庆的赵屯,在这个屯子里,只有郜金福一家还在坚持做瓦猫,你找郜金福可能没人知道,可你要说找猫福就能找到。因为手艺精良,他还被聘为云南大学旅游文化学院的客座工艺大师,每周都要去丽江给学生们上课。虽然耽误了一些做活的时间,但郜金福还是非常高兴,因为对他来说,能够让瓦猫这门民间的技艺流传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在白族的文化里,瓦猫是吉祥的象征,他们把瓦猫称做镇脊虎、吉祥虎、降吉虎。在鹤庆、丽江、中甸、剑川等地,当地民居的屋脊上都会端坐着一只瓦猫,而且安放瓦猫还会有一个庄重的仪式。郜金福没有认真考证过这种建筑传统的来由,但听老辈人讲要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在白族人眼里,瓦猫更像一种图腾,强宅聚气、驱魔镇邪,迎吉纳瑞、获福平安、招财进宝、吞金纳银,瓦猫把这诸多的吉祥集于一身,庇佑着人间的幸福。经过这些年的积累,郜金福现在能捏制200多种形态的瓦猫,他家的堂屋里到处摆满了瓦猫,没有供奉的意味,倒也随性,也许因为是从乡间的泥土中脱胎而来,瓦猫自带着一种稚拙的天真,粗糙中隐含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灵性,放在哪里也不嫌突兀。

    阳光很好,郜金福家的院子里,晒着捏制完成的瓦猫,古朴,厚实、粗壮、造型别致,裂嘴、昂首、翘尾、蹲坐、站立,这些都是喜欢收藏瓦猫的人专门来定做的。郜金福也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威武的瓦猫逐渐走下屋脊,从民俗建筑饰物成为人们把玩观赏的民间工艺品了。无论如何,这对于郜金福来说都是件高兴的事情,因为需求量大,郜金福在丽江和鹤庆都开了店,屯子里的年轻人也都纷纷到他的作坊里来干活,2000年的时候,中央电视台还为郜金福拍了专题片,这让全中国都知道了鹤庆的瓦猫。 “猫福的瓦猫还被游客们带到了世界各地,被美国福特基金协会收藏了。

    如今,郜金福的全家都在捏制瓦猫,自己的媳妇、两个儿子和儿媳,这门手艺养活了全家。郜金福再也不会担心它的失传了。社会事务多了,亲自捏瓦猫的时间就少了,但当灵感来的时候,郜金福还是喜欢捏制瓦猫,他希望还能做出更多的造型。对现在的郜金福来说,云南省工艺美术大师大理州农村乡土拔尖人才这些荣誉更多地意味着一种责任感。

    刚刚捏好的瓦猫就站在阳光下,郜金福小心翼翼地在底座上扣上自己的印章,对于一个手艺人来说,什么称号都比不上刻着自己名字的作品,只有这才是恒久不变的。

    “捏瓦猫这活儿快不得的,这句话好像是郜金福说给这个世界听的。

历史

    鹤庆泥塑历史源远流长,种类繁多,据了解开始于南诏时期,《南诏中兴二年画卷》上说:南诏在细奴罗称王(公元649年)之前就开始有佛教的传播,大理国从段思平到段兴智二十二位王中有七位弃位出家为僧,一位被废为僧,可见佛教在大理地区曾经相当盛行,而佛教的传播与泥塑是分不开的。兴盛于元、明时鹤庆屯军、屯田,那时中原地区的民间匠人来到鹤庆,泥塑种类由寺庙佛像扩展到民间儿童玩具(菜园村民间艺人做的小鸡蚱螂”“叫雀)等、祈福用具(赵屯村泥瓦匠做的瓦猫)等,瓦猫又称镇脊虎、吉祥虎、四不像、降吉虎。是用烧制砖瓦的窑泥捏制成泥坯,晾干后,与砖、瓦的泥坯同时放入窑中烧制而成。鹤庆制作瓦猫的历史始于明代。匠人多是瓦窑上的技艺精良者。

    鹤庆赵屯泥瓦猫的特点是造型奇特诡异,带有强烈的原始图腾倾向,可以判断其原初的目的并非是把玩,符合祭器或礼器的庄严肃穆,纹饰于原始陶器、岩画风格有相似之处,且带有生殖崇拜的指向性,充溢着强烈的生命意识。色彩上以黑色青色和金刚泥色为主,据称是周易八卦中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说艺术观的再现。瓦猫泥塑以捏塑为主,造型比较随意,主要特点是造型古朴,点面刻画的比较深,光影效果很强烈,富于变化,但整体上仍给人以沉稳的感觉。

    (鹤庆文化馆提供)

 

纸上“春秋”

    龙珠村的11月,天气已经颇有些凉意了。双手抓着竹帘浸到纸浆池里,虽说也就几秒钟的光景,但那刺骨的冰冷还是一下子就钻到了骨头缝了。已近晌午,在秦炳全家的造纸作坊里,抄纸师傅穿着雨布围裙,站在水泥筑的纸浆池前,一探身,薄薄的竹帘顺势潜进黄黄的纸浆里,手腕向上一抖,附着着纸浆的竹帘就浮在了上来,看似简单,可一张纸的薄厚均匀就在这一潜一抄之中了。身后堆放着厚厚一摞已经抄好的白棉纸,等着晒纸工拿去一张张贴到晒纸房的墙上。

秦炳全家的造纸作坊就在鹤庆松桂镇上的龙珠村,进村的路很难走,碎石的路面,当地人形象地把它叫做颠脏路,这条路是龙珠村通往山外的惟一的路,捆扎好的棉纸原是马驮出山的,现在已经开始用车载,马帮的铃声也就渐次隐在了历史的尘埃里了。手工白棉纸加工是龙珠村白族人家的一门传统手艺,算起来已经有800多年的历史了。秦家三代开造纸作坊,在村子里,秦家的作坊规模不算最大的,有四个纸浆池,四个抄纸工。抄纸是个高强度的技术活,主要是抄纸的火候很难掌握,的纸浆多了,纸张就会厚,少了,纸张就会不均匀。现在秦炳全家的抄纸工都是秦炳全手把手带出来的,技术过硬。但即便是这样,一个人一天最多只能抄纸500张,每张3-4分钱,算起来每天只能赚20块钱左右。微薄的工资当然吸引不来年轻人。最让秦炳全焦心的是,村里的年轻人都出门打工去了,没人愿意留下来学习这门古老的手艺。

1. 做纸浆用的桐树皮

2. 发酵的树皮

3. 搅拌好的纸浆,还要勾兑

4. 做好的湿纸

5. 这一潜一抄,看似简单,却是手工制纸的关键

6. “最美的晒纸工杨锦菊

    阳光充足的坡上,建着秦炳全家的晒纸房,说是房,其实就是一堵堵的水泥墙,两堵墙之间刚够站个人。晒纸工把湿纸一张张摊开裱糊在墙面上,用刷子刷平整,不能有气泡,手上的力道要匀。如果天气干燥,阳光充足,三四天就可以晒好了,如果赶上了雨天,就要架柴烧火,晒纸墙都是空心的,通着火道。21岁的杨锦菊在秦家作坊做晒纸工一年多了,她的家就在松桂镇上的另一个村子里,离龙珠不远,她原来在大理的下关打工,因为离家比较远,后来就到了秦家作坊做了一名晒纸工,收入也不比打工少,离家又近。小姑娘爱笑,手脚麻利,说着话儿,手里的刷子不停地赶着刚贴上的纸张,一会儿功夫眼前的那面墙就铺满了。

    秦家的造纸作坊至今还保留着传统制作工艺。资料上记载,白族传统手工造纸大致可分为十六道工序:选料、浸泡、蒸煮、漂洗、去皮、碱化、二次蒸煮、粉碎打浆、稀释纸筋、兑浆加滑水、抄纸、榨水、贴纸、烘干,最后包装。有专家说,鹤庆手工白绵纸的抄纸法最为革命性的突破就是使用了滑水(添加剂)和纸帘(竹帘、蒲帘),从工艺设计上就充分考虑到利用了物理、化学的原理,不但降低了成本,也提高了纸的质量和产量。也正是因为对手工造纸技艺的完好传承,使这种薄如蝉翼、韧似锦绫的纸张在流水线生产的规整世界里泛出一丝生命的活力。

    现在,秦炳全根本不愁纸的销路,来自台湾、香港、广州等地的定单已经排到了明年,但手工纸是要一张张抄、一张张晒的,根本快不了。按照现在作坊的人工规模,每天最多能生产两件,也就是一万张纸。对于这门古老的手艺,秦炳全虽然有着由衷的自豪,但他除了知道这些纸是用来包普洱茶的,他也不太明白港台那边的人为什么会大老远跑来买这种纸,对他而言,开作坊造纸只是安家立业的营生,有着更多子承父业的意味在里面。

    与秦家小门小户的作坊比起来,坡下张国第家的国弟棉纸厂可算是规模经营了。张国弟在龙珠村是个能人,当过村长,头脑灵活,他的造纸厂规模大、人手多,但依旧保留了手工造纸的工艺,张国第更多地想把手工白棉纸带到更远的地方。张国弟很有营销意识,离开的时候,他送给我们几本用白棉纸装订成的小本子,封面印着鹤庆白族手工造纸的历史典故,封底印着云南省大理州鹤庆县龙珠国弟棉纸厂字样,还有英文和联系电话。看来,国弟的棉纸一定是要走出国门了。

    如今,秦炳全的儿子已经出门工作了,作为已经传了三代的老手艺,老秦不知道接下来能传给谁。张国弟的棉纸厂也是越做越大,但他也知道,现代化帮不了他的忙。现在市面上已经有了机械加工的白族白棉纸,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是不是手工抄的,这会让匠人们稍许安慰些。

    纸上的春秋还能走多远,没谁能说得清楚。只不过,手捏着竹帘抄起纸浆的刹那,秦炳全的心里总会塌实许多。

历史

    鹤庆白族手工造纸历史悠久,唐樊绰《蛮书》中早有记载。鹤庆产的白棉纸薄如蝉翼、韧似锦绫、纸质细腻厚薄均匀,防虫、防水性高,是书写刊刻、裱褙、包装和民俗用品的理想材料。在大理发现的佛教经书如《护国司南抄》、《大通方广经》、《佛名宝忏》,其它如《滇系》、《滇志》、光绪年间《鹤庆州志》等均用鹤庆白棉纸刊印。民国罗养儒在其著作《云南掌故》中记载:清末,鹤庆是云南最大的白棉纸产地。云南在元代至正年间(公元1341——1368年)造纸作坊已遍及鹤庆全境,年产白棉纸2000余驮,竹麻纸3000余驮。到民国年间已有李、刘、张、高四家造纸大户,纸槽十二槽,著名的纸号有恒兴昌茂兴昌宝兴昌联兴昌等,基本垄断了鹤庆纸市,产品通过鹤庆商帮的马帮,沿着茶马古道流向藏区、东南亚各国和香港。近年来,由于普洱茶文化的兴起,客观上又给鹤庆手工白棉纸带来了勃勃生机。据统计,鹤庆现有造纸户一百余户,从业人员500余人,基本上是当地的农民,年产值300万元。尽管原料成本、劳动力成本都较高,但还是一条解决农村富余劳力出路、增加农民收入的路子。

(鹤庆文化馆提供)

本版文字/本报记者张瑾  图片/特约记者 赵根虎

特别鸣谢:云南省大理鹤庆通讯社/云南省大理分行/云南省大理鹤庆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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